到了云氣村

魯克

到了云氣村，

鐵石心腸也會軟下來

到了云氣村，

再急的性子也會慢下來：

從秦朝走來的那棵老榕樹站在村口

結滿漢朝的麻雀和晉朝的畫眉；

盛唐的布谷鳥掠過烏珠灘，

向遠山飛去

它叫一聲，

云氣村的綠就加重一分

再叫一聲，

云氣村的粉紅就加重一分——

宋朝的桃花在溪畔燒起來

明朝的流水，

載著她們芬芳的相思；

你看，

民國的云朵落在霍童溪里，

洗一洗

還那么新……

時光繾綣，

云氣村容納你所有的心事——

愛一個人，

就在霍童溪的波光里擁吻她

想一個人，

就把他的名字刻在卵石上；

讓陽光替你一天天一年年照耀

讓溪水替你一千遍一萬遍撫摸。

親愛的，

如果有一天你也到了云氣村

如果你在云氣詩灘的石頭上讀到我的詩歌

那是我在人間活過的證明

那是我在人間愛過的證明——陌生人，我也愛過你

我的愛像霍童溪的水，嘩啦啦；

我的愛像大地，寂然

無聲……

霍童溪，烏豬灘

魯克

如果可能，請把烏珠灘改回烏豬灘，好嗎？

那么多烏黑的石豬，健碩，頑劣

它們在霍童溪里拱，

拱出的泥鰍歡蹦亂跳

拱出的螃蟹四處亂爬

拱出的草籽長出綠茵，長出露珠，長出螞蟻蝴蝶

拱出的樹種長出森林，長出鳥鳴，長出日月蒼蒼

霍童溪從詩經里流過來，

從楚辭里流過來

從唐詩宋詞元曲明清長短句中流過來

流到我眼前的時候，

就變成新詩了

——它清澈如兒童眼睛

它含蓄如少女嘴唇

深處有閩東漢子的深沉；淺處，又有著閩東媳婦的

歡快與天真——

霍童溪流過烏豬灘的時候，

突然慢下來

像我一樣舍不得走了，

像我一樣不知怎么表達

清涼的溪水親吻著石豬

石豬們也像我一樣愛這溪水呀——

烏豬灘上，你慢下來、靜下來，閉上眼睛，仔細聽

你能聽見溪水的歡笑

你能聽見石豬的哼哼……

待我出生，

霍童溪早已流過千年。

公元2019年5月14日，烏豬灘上，歷史流過我的腳丫

歷史流過我腳丫的時候回回頭

笑了一下，

給我留幾朵燦爛的浪花——

昨夜夢里，

我又聽見了霍童溪的水聲

嘩嘩，嘩嘩

后來我聽見了嗚咽

我開燈，看見從烏豬攤上撿來的那三頭石豬

在書案上哭泣，啊，可憐的豬娃，它們也在想家……

哦，寧德，哦，元氣村，我還會回來

回來看你的青山和綠水

回來看你社會經濟的快車道和厚樸民風的慢車道

——我會帶上那三個豬娃，親自

送它們回家。

來源：魯克

編輯：邱祖輝

審核：劉寧芬 周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