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不時有朵朵白云飄過藍天的早晨。我很閑適，沿著北岸公園的棧道慢慢走。棧道下的東湖碧波蕩漾、嫵媚多姿，水里有天空、陽光、白云，有高樓、小山、樹木，還有浮游嬉戲的黑水鴨，站在岸邊灌木叢里打盹的白鷺，一切都是那么自由自在，溫暖而愜意。我感受著時隱時現(xiàn)的陽光，悠閑地走下棧道，迎面而來的是道路兩旁各種各樣的樹木，有的枝葉稀疏，有的卻郁郁蔥蔥，梅花正苞蕾初放，異木棉花卻開始凋謝，水杉則燃燒著火紅的葉……

　　遠遠看到一個長者在前面一株奇特的榕樹和落盡樹葉的梧桐前指指點點，我似乎聽到他對同行的四個人說：“植物多聰明??！”我第一次聽人贊嘆植物的聰明，便趕上前去。這株榕樹枝上垂下許多棕色的須，居然還從枝上往地面長出幾條根，像人工撐起的拄杖頂住斜長延伸的大枝干；而梧桐樹，卻脫盡了葉子，粗壯的枝干收縮著，就像一個在集聚力量的結實漢子。我驚嘆的是自然界的自然天成，而長者為什么說是植物聰明呢？我好奇，想問個究竟。

　　他們四人已經(jīng)走上通往另一棧道的階梯，我趕上時他們正憑欄眺望湖景。這時云層淡淡，陽光隱約，山巒模糊，水波靜默，我叫了聲老師，長者回頭，他長得很飽滿，舒眉亮眼，看上去就感覺是一個有學問的人。我問他剛才指著樹木感嘆植物真聰明的話，他笑了。他說：“榕樹會從枝上往下長須，這須叫氣根，氣根懸著吸收空氣的水分和養(yǎng)料，供樹冠不斷地向外擴展。當樹枝擴展到一定的空間，氣根便會觸地長成板狀的根，立地成柱，支撐斜長的樹枝需要承受的重量，保證榕樹繼續(xù)向外擴張。”他笑了笑又說，“而梧桐樹冬天卻是落盡了枝葉，儲存過冬需要的能量，到了春天枝葉才開始蓬勃，吸收養(yǎng)料，日益茁壯。你說植物是不是很聰明?。?rdquo;

　　長者在我真誠的感謝中向前走去，我扶著欄桿看東湖水慢慢退潮，湖中高地的蘆葦慢慢地顯露出來，在岸邊灌木叢中打盹的白鷺開始往蘆葦間飛，低著頭覓食。冬天里是很少看到白鷺成群飛翔的，聽了長者說的話，我想這大概因冬天的食物來源少，白鷺也要蓄積足夠能量過冬，就像一些動物的冬眠一樣。受長者指點，現(xiàn)在想來，所有的生命體都會為自己生命的延續(xù)和壯大而極盡“聰明”的。

　　回到家，我給兩個孩子展示了我用手機拍攝的這棵榕樹的照片，教他們看氣根和板根。孩子一個讀初一，一個讀小學三年級，我問他們這榕樹的須和像拄杖一樣的根起什么作用？大的孩子堅定地說：“須是榕樹用來呼吸和輸送營養(yǎng)的通道，板狀的根是起支撐作用。”我表揚他的回答基本正確，畢竟是有學習生物課了。小的孩子卻是另一番回答，她說：“這須是榕樹的胡須，板狀根是它的拐杖，有了胡須，有了拐杖，榕樹才像個老爺爺，講故事才有人聽。”我開心地笑起來，贊揚她的回答很有想象力。

　　長者說“植物的聰明”，孩子說“植物要長成老爺爺”，這啟發(fā)我一個新的思考：聰明的植物是否會審美呢？柳條的婀娜，白楊樹的偉岸；仙人掌的肥碩，蘆葦?shù)睦w細；牡丹花的高貴，紫云英的隨意，這些形態(tài)的天成里，是否包含植物的自我審美呢？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我們兄弟姐妹相約正月初三回老家相聚，那天打開院子的門，想不到老屋墻角的桂花居然開了，馨香縈繞。都說桂花八月開，歌也這么唱，今天這桂花怎么正月就開花了呢？我們笑說可能弟弟年前回家做衛(wèi)生，透露了信息，桂樹聽到了，她為我們這大家庭的相聚提前展開了她的美麗。

　　我希望能再次遇到這位長者，請教他聰明的植物是否還會審美，還有靈性……